寂静的午后,手艺人“磨剪刀嘞,戗菜刀……”的长吆喝似乎总出现在午睡的梦里。
随着一阵抑扬顿挫、合辙押韵的吆喝声,甭说一准是磨剪子磨刀的来了,磨刀匠的声音故意拉得老长,且夹带点韵味,间或手中的两把菜刀相互磨擦蹭蹭作响,穿街走巷,声音在长长的胡同弄堂里回荡,以前的人再也熟悉不过了。
老手艺人的砂轮一圈圈转动,越来越锋利的菜刀,不知会在谁家案头,切磋出一顿顿美味佳肴。
记忆中磨刀匠的行头好像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肩上扛着一长条凳子,凳子两头各捆上一块磨刀石、一块用于粗磨,一块用于细磨,凳腿上还绑着个水铁罐。凳子的另一头则绑着坐垫,还挂了一个篮子或一只箱子,里面装一些简单的工具,锤子,钢铲,水刷,水布,等等。
在儿童谜语中,比喻得非常形象,叫做:“骑着它不走,走着不能骑”。
“骑着”是指磨刀匠干活时骑在凳上,那自然是不走的了;干完活磨刀匠扛起凳子走路,是人走,又怎么能骑呢?
这一行手艺人是无本生意,不需要什么投资或多高深的技术。
干一行爱一行,磨刀匠技术虽然简单,但也需要懂行,不仅要懂剪与刀种类和用途,还要懂得怎么开磨,剪子分很多种,长剪、短剪、宽剪、窄剪、尖头剪、圆头剪、裁布的、修树枝的、剪钢筋的、理发的……刀也分很多种,剥皮刀、砍柴刀、切菜刀、开瓜刀、裁纸刀、斩骨刀等等。这是一个有经验的磨刀匠所必须具备的,否则刀不仅磨不光亮,而且不具备锋利性,以后也就难挣饭吃了。
比较有趣的事,磨刀匠干起活来煞有架子。
磨刀匠们劈腿呈骑马状跨在凳子上,自诩骑的是日行千里的赤兔马,磨的便是青龙偃月刀,手捏捏刀背,眼眯看刀刃,在那里计划着从何处起磨。
一般磨刀有粗磨和细磨两道工序,粗磨在砂砖上进行,细磨则在油石进行,一边磨一边还要用绑着布条的木棒在竹筒里蘸水降温。磨好后还要看看刀柄的铆钉是否松动,若是松动活络了,他一定帮顾客用小榔头敲紧牢固了。
磨剪子。磨剪刀还是挺有难度的,至少比磨刀要难些。
剪刀是两片,磨时剪刃与磨石的角度、剪刀中轴的松紧,都有相当的关系。剪刃两片合在一起后,刀尖对齐,松紧适度,紧而不涩,松而不旷。用破布条试验刃口,腕臂不叫劲,轻轻一剪,布条迎刃而断,方合规格。
一般人自己磨菜刀,也能磨快,但磨起剪刀来,则多少要有点窍门,虽然用不着什么力学、数学,可是磨出的剪刀,剪东西肯定打滑。
磨刀匠磨出的剪刀,虽达不到小说里写的”吹毛立断”的神奇效果,但将刃口放在指甲上,只需轻轻推一下,定能削下一小片指甲来。
戗菜刀。家用菜刀时间长了刃部即钝,就需要戗薄,说句文话叫锋利,俗话就叫”快”了。
戗菜刀很讲究,先要看刀口,钢是软还是硬,硬的要用砂轮打,软的用抢刀抢,然后完了再用磨刀石磨。戗刀工具是一根尺把长的铁杆,两头有横扶手,铁杆中间镶一把优质钢的戗刀,用它将刀的两刃刮薄,再磨锋利。说得通俗些,这把戗刀,就是个铁刨子。也有的工匠用手摇砂轮代替戗刀,省力,薄厚均匀,但内行人说,用砂轮磨刀刃,刀身遇热退火,会减弱钢性。
刀铲削完了,就在磨刀石上磨。一面磨一面往刀上淋上清水。
磨刀匠磨一阵,就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刮一下,又眯着眼看看刀锋。一把钝口的菜刀,在磨刀匠的手里,只需一根烟功夫,就改变了面貌
一把磨得好的刀,刀口是一条直线,刀口上面有一条黑线。
磨刀匠把这当作在创作艺术品呢。
当他把磨好的剪子与菜刀交还给主人时,那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蓄满了笑意。
这一刻他或许正陶醉在喜悦里,甚至淡忘了报酬,任凭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沁出来,再沁出来。他端起主人好客送来的一杯茶,仰头一气喝完,随手用衣袖抹一下嘴,又佝偻身子忙活开了。
一把把刀剪刀在磨刀匠的手上打磨着,让它重焕生机,让它变得更锋利,当然打磨的也是磨刀匠光明的生活。
剪刀有响当当的牌子,南有张小泉,北有王麻子。
对于磨刀匠祖师爷的描述,却无史料记载,只能推测。自从剪刀一出现,磨剪子戗菜刀的也随之出现了但这一行最早是磨镜子的。古时铜镜用久了会生锈,锈了就得磨。磨镜子是一个专行,但都附带着磨剪子戗菜刀。
至清代,玻璃镜子出现了,铜镜淘汰了,磨镜这一行也就以磨刀磨剪子为主了。
人们又多认为”磨刀”二字有”嚯嚯”之音,十分不雅,于是就把磨剪子提到前面来,手艺人也就吆喝着”磨剪子来,戗菜刀”,四处兜揽生意。
时代在变,生活方式在变,很多的传统手艺已经失去了存在的舞台,这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和哗啦哗啦的响器声依旧回荡在记忆中久久不肯散去。
据说,现在香港已出现磨刀专家,磨好一把刀要几百元,这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