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姑娘叫做娃爽,她受人所托,造一把“撑天伞”,把天牢固地支撑在头顶上,娃爽就去纺纱织布,将九十九匹白布晒在梨树旁,风吹梨花落在白布上,采花的蜜蜂在白布上又采花又吐浆,而后风又把布吹到蓝靛草腐烂的水塘里,“染的白布蓝茵茵”。娃爽十分痛心,拿到河水里去漂洗,蜜蜂吐浆的地方出现点点晶莹透光的花纹,于是蜡染被发现了。
上面这个故事,来源于《苗族蜡染歌》,从故事中所折射出,远古时代的苗族先辈受自然的启示,蜡染技术应时而生。早在秦汉时代,苗族人民就已掌握了蜡染技术,宋代达到鼎盛。苗族姑娘自幼便学习蜡染,并将自己眼中的世界,加以色彩、想象,创造出一个奇妙、梦幻的神话世界。蜡染,是苗族姑娘们的语言,也是她们的文字。
蜡染,是我国民间传统印染工艺——蓝染的一种。其原理是用蜡密封住织物纤维,不使染液浸入而形成花纹。在布浸染的过程中,蜡自然龟裂,会形成自然“冰纹”。蜡染与扎染、夹缬并称为我国古代三大印花工艺,主要集中在少数民族地区,贵州的苗族最为有名。
为了探寻蜡染,我来到著名的蜡染之乡贵州丹寨,找到宁航蜡染技艺传习所,这里有两位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如今,少数民族正在经历的变化,和身居都市中的人们一样巨大,生活方式、居住模式、思维理念等等无一不经受着各种冲击,但这些民族特有的手工艺,仍然保留着对传统的继承,和对自然朴素的眷恋。
以铜刀作笔,以蜂蜡为墨,图案了然于心,在素色的手织布上信手拈来。或花鸟鱼虫,或龙凤水波,看似随意但却口手相传,不同的民族分支有着各自的纹样特色,这就是我在丹寨见到的苗族蜡染。
大概每年11月左右的这个时候,霜降和立冬之间,苗族姑娘们会去山里采集蓝草。蓝草在染缸经过三至四天的浸泡,原来的清水变成蓝绿色,蓝草的魔法生效了。智慧的苗族姑娘在蓝靛水加入生石灰,通过控制石灰的比例,调节色彩。
桶内水浪起伏,泡沫不断涌出,静置半日以上,色素沉入桶底,排去废水,即可得到深青带紫的腚泥。难以猜测,生石灰与蓝靛的相遇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偶然。但在无数的偶然中,我们生活的世界成为了现在的样子。世界经由蜡染的装扮,多了一抹天空,一汪海洋。
织好的布匹经过捶打,或用牛的下颚骨反复磨刮,使之光滑平整 ,易于画蜡。画蜡用的蜡刀,用几块铜片合成斧形,以细竹棍为柄,蘸蜡后蜡蓄于铜片之间,借铜传热保温,用小火盛蜡置于炭火上,将蜡加热到冒白烟,蜂蜡融化就可以用蜡刀蘸取画蜡。
苗族女子一般从十来岁开始画蜡画,一直到老。日复一日的修炼,让每个苗女都修得一手信手拈来的工笔画绝活。图案以太阳、神鸟、窝妥和苗族图腾为主,如史诗般记录着苗族的迁徙和各种古老传说,还有对生活的美好向往。苗族妇女是真正的大山养育的“自然人”,她们喜欢以自然界中的花鸟鱼虫做素材,随心所欲地创作,想象大胆,乡土气浓,富有童话般的梦幻色彩。
将画好的蜡花的布用温水浸湿,卷成松散的圆筒状,放入已发好的蓝靛的染缸,浸泡三十分钟左右,挑出来搁置几个小时,再浸入染缸。白布从蓝靛水中被挑起时,已经被深深的蓝色浸透,而蜡刀划过的地方依然白净,仿佛百毒不侵。蜂蜡憎水性,能有效隔绝水的浸染,因而蜂蜡留过痕迹的地方就变成了水的禁地。
反复四、五天,染好后在河水里冲洗去浮色,再放进锅里加水煮沸,使黄蜡熔化,脱离布,浮在水面上,回收后再用,再将蜡染反复漂洗,使残留的黄蜡脱净,花纹就出现了,画面的湛蓝色与洁白互为底色。最后经过晾晒,一幅独一无二的蜡染作品就完成了。
丹寨苗族蜡染,其制作与传承,只限定于女性。女性从出生便背负着一项传统技艺的叙事使命,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义务和职责。母亲从小栽培,教其制作蜡染,”栽靛植棉,纺纱织布,画蜡挑绣,浸染剪裁”,贯穿了丹寨女性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