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的《冬牧场》-为冬牧场最后的游牧景观做见证式留影

一、神秘的群落

去年7月份,女儿设计自己的毕业旅行,我们娘俩计划去西藏。

六月份女儿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按照她的攻略开始吃红景天,平时健身身体也很棒的我觉得是绝对没问题的,没想到在到西宁的火车上就高反了。

在西宁火车站等待换乘的时候,高原反应不减,女儿担心我这样的状态到了西藏会出问题,对我信誓旦旦地担保听而不闻,果断退票,把我们本次旅程的终点停在了青海西宁。

女儿心里有怨气,嘴上不说,行动上却表现出来了——她劝我自己返程,她继续。我没答应,她自己去我不放心。

女儿计划了大半年的拉萨之旅就这样临时拐弯了。

我们留在了西宁,报了青海湖、日月山和茶卡盐湖的两日游。

在游览的中巴车上,我抱着氧气瓶,忍着高原反应带来的头疼恶心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高原虽然在海拔两、三千米之间起伏不定,路两边如毯的绿茵延展到远处,偶尔露出一道缝隙,可以看到极远处山顶覆盖的白雪,——但也许就是白云。

这是许巍《蓝莲花》中的意境,天空清澈高远,大团的洁白的云朵似乎就停在半山腰。

路两边不时看到草坡上的羊群、牛群,却很少看到牧人,也许他们混迹在牛羊中,远远得很难分辨出来。

车上许多人兴奋地趴在车窗上拍照。

我也兴奋,脑海里闪过电影里的镜头:牧人策马扬鞭,牲畜云朵般滚动,脚下如茵的牧草和缤纷的野花簌簌而动……

看着大家激动,车上的导游趁势讲解,说现在的牧民都很富有,还享受着国家政策补贴。

拿财富说话,总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导游说,这里牧民的财富不像内地人一样在存折上,在房子上,在车子上。牧民们仍旧具有远古的率直和豪爽,他们的财富摆在眼前,就是这些牦牛、羊、马。

一头牛一万元,一只羊一千元,而马比牦牛更值钱。想知道他们有多少财富,数一数眼前的羊、牛、马就知道了。

立刻有人趴在车窗上属数,但羊远车快,怎么数的过来呢?

有人啧啧称赞,说真想不到,一直以为西部是贫穷的呢,没想到他们这么富有。

看着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导游接着说,牧民在年轻力壮的时候是非常富有的,但到了老年的时候,他们仍归于贫穷,因为这时候,他们的财富基本都捐献出去了。

“啊?”,一车的人都不解,瞪着眼看着导游。

他继续说,牧民放牧的时候是跟着畜群跑的,牲畜往哪走他就往那走。饭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晚上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地上铺一块毛毡就睡觉,长年累月野外的生活,他们都极易得风湿病。

对风湿的侵蚀,年轻的时候能扛得住,四五十岁的时候,就扛不住了,开始浑身病痛。

为了减轻病痛的折磨和祈福,他们求神拜佛,磕长头去朝拜,基本上财富就施舍给寺庙了……

导游兴致勃勃地讲着,我的心却不禁为之一颤。转头看向窗外,和缓起伏的山坡草原,在蓝天和白云的映衬下,美得就像电脑的屏保。世代游牧在这片天地中的人,却并不似游人们看到的那样闲适自由和浪漫,他们也有自己的烟火气,也有自己难以排解的伤痛。

既然艰辛,为什么不放弃这样的生活方式?

游牧,这应该是停留在历史书上的一个词,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为什么还在?

他们为什么而坚守?他们期盼着什么?悲苦着什么?

游牧民族,对东部沿海省份的我来说,是一个神秘的群落。

二、李娟的勇敢

这几天我看到了《冬牧场》这本书。作者李娟在书中讲述了自己好几个月跟随哈萨克牧民在冬天转场、放牧的所见、所闻、所感,零距离解密了哈萨克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状况,为我们揭开了他们神秘的面纱。

说起作者李娟,应该都不陌生,她的文字具有独特的清新和原始的气息,天广人渺,因而悲天悯人、乐观豁达。她的散文集《遥远的向日葵地》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

在场和真诚一直是李娟不变的写作态度。

她写的每一本关于哈萨克民族生活的书都是跟他们住在一起,密切观察和体验后写成的。

同样,为了写成这本书,在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的情况下,她与牧民家庭融为一体,跟随他们转场;在严寒的冬季,与他们在人烟稀少、广阔干旱的沙漠腹地住了四个多月的地窝子,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与他们同悲同喜同期待。

这样的写作模式,看似浪漫洒脱,但真的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用她的话说:“完全进入一个陌生的家庭,熄灭自我,全身心探索他人的情感和希望”。

在这个自我如此彰显的时代,能够潜伏下来,像蝴蝶收起了自己美丽的翅膀一样,到偏远荒落的地方,到语言不能正常交流不能完全表达自己意愿的地方,去过退后半个世纪、长时间不能洗澡洗衣服、无论主人还是客人都睡在地窝子里的大通铺上的牧民生活,跟他们一起劳动,你能做的到吗!?

李娟做到了!当她决定去做的时候,就像个勇士一样勇敢;当她在困难中坚守的时候,就像个修行者一样隐忍。

在这本《冬牧场》里,她以她一以贯之的在场姿态、细腻悲悯的真诚笔触记录了这段经历的所见、所闻和所感。

她的文字既勇敢又悲悯,既苍凉又温暖,既坚韧又坦然。虽然是纪实作品,没有悬念做噱头,却始终有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

不只是文字感动着我们,更加宝贵的是,因为现代文明生活的渗透,游牧民族千百年来“顺天应地、自律而慎微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正在慢慢消失,而这本书会超越时间,给后来的人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它会在一切都消失在茫茫的时间之涯后,给想要探索过往的人们提供一丝线索,引导他们想起来处。

不止是李娟在塑造文字上的造诣我难以企及,就是为此付出的勇气也是我没有的,因为这个,我更加钦佩她。

三、揭开神秘的一角——牧民的生活和李娟眼里的冬牧场

从这本书中,我才知道看似闲适的放牧生活是如此艰辛,要随着季节的不同,赶着牲畜到不同的牧场。

他们的旅途不同于我们的背包游,他们是带着生活的全部家当包括成百上千的羊、牛、骆驼和马匹行走,披星戴月,辛苦万分。

在李娟的笔下,比辛苦更甚的是他们的寂寞和孤单。

冬牧场深居沙漠腹地,远离人烟,十年前那里还没有卫星信号,与外界几乎是隔绝的。在他们的生活里,除了随行的家人,剩下的就是牲畜和一望无际的沙漠,还有北纬45度滴水成冰的寒冷。

如果赶着牲畜去放牧,那就一整天的时间只有自己和不会说话的牲畜,天高地广,自己一个人,渺如无尽沙漠中的一粒沙子。

然而,这就是他们世代相袭的生活方式,无论是劳累、寂寞还是病痛,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有像李娟这样的“闯入者”才会感知天地的广阔和人类的渺小,才会“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艰辛的劳动,加上生活环境的简陋,比如地窝子里席地而居的潮湿和寒冷,饮食的简单,一天只有一餐正餐,一个冬天几乎吃不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身体严重营养不足,这些因素导致了几乎每个四十岁左右的牧民都是满身的病痛,主要是风湿病痛,而且由于观念和医疗条件的限制,这些病痛只要能忍得住,他们就不会到医院去治疗。

他们的日常用水来自冰雪融水。沙漠里,降雪稀少,所以饮用水也宝贵。为节约用水,他们很少洗澡、洗衣服。

因为寂寥,他们好客。看到陌生人路过也会让他们兴奋不已,更别说能够停下来进入他们的地窝子了;无论是亲戚、邻居和陌生人,只要进入他们的地窝子,都会得到热情款待。

以上种种,李娟都用她细腻而从容的笔触娓娓道来。从她的文字中,不止看到了游牧民族的辛苦坚韧,也看到了温暖和希望。——俗世温暖而又艰辛,虽然活得卑微,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念想而努力。

整本书中,她的从容不迫汩汩流淌的文字,就像无际冰原上一小簇跳动的火苗,既温暖,又指引着方向。

透过她的文字,我了解了哈萨克游牧民族在寒冷而贫瘠的沙漠上的千百年不变的生产生活方式,让我们在变迁中看见坚守,于广阔中见识渺小,于贫瘠中体会富足,于寒冷中感知温暖,于寂寥中辨识方向。

李娟说《冬牧场》是她的代表作,读完这本书后,我承认。

三、一本简单的书,领会它却需要一颗安静的心

说它简单,是因为在书中,没有引人入胜的悬念,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吸引你读下去的,只是作者工笔画手一般细腻的文字,对天广地寒、物穷人渺的细致入微的临摹,对生活在其中的每一种生命都宽容抚慰、慈悲入怀的疼惜,让你不禁感叹物的无穷浩荡,时间的不辍流逝,人的渺小而不屈,陡然而生敬畏之心。

这样的文字的阅读需要耐心,需要一颗平静的心,需要有一些深刻的阅历才能读出精髓。

如果你对游牧民族的生活充满好奇,如果你想于平凡中见识生命的坚韧,那么,打开这本书吧,跟着文字的指引,你不仅能够了解最后一批游牧民族的生存方式,你的心也会随着书中文字的行进而渐渐安静下来。

说是最后一批游牧民族,是因为现在他们都定居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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