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李梦瑶
前段时间，济南退烧药面临紧缺的情况。不少济南市民经历了外卖平台线上药店显示“打烊”，从抗原到连花清瘟再到退烧药“一药难求”的“窘况”。朋友圈、电商平台以及药店的价格、一再推迟的发货时间，无不刺激着市民“焦虑不安”的心。
当时，市民、零售商甚至药企都没有想到，平时供应充足、随时都能买到的退烧药、止咳药，和前一段时间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抗原，此刻如此抢手。各种质疑也此起彼伏：有药店有药不卖，是不是在囤居抬价？去哪都没药，药都哪去了？
而这边，刚核酸转阴的药品采购员吕钇霖又回到淄博的药厂蹲点货源；刚“中招”的老杨在家歇了一天又回到山东飞跃达医药物流仓库；零售药店里，店员高艳还一个人靠在药店里，维持营业……
12月7日，济南一药店堆满了药品外卖
到药厂蹲点催货
翟文海上次感觉到供应如此紧张，还是在三年前疫情刚开始的时候，他在漱玉平民大药房连锁股份有限公司负责“四类药”的采购，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
“这一次压力确实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了，我今天一天又打了100多个电话，忙得只吃了一顿饭。”翟文海感慨，12月5日以后，由于疫情防控政策优化，“四类药”的需求量突然间多起来了，他们虽然有一定的储备，但远远不够。“门店一天就能销售我们一个月的库存，整个‘四类药’每3天的购进量都过百万。现在每天的采购数量和以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为了应对“四类药品”的供应，公司成立了疫情采购应急小组，其他部门人也抽调过来，全力支持防疫药品的采购。翟文海说，他接打电话次数最多的是18号那天，特意数了数，足足有400多个。
“我们最初是用现金来抢货的。”但钱给供应商打过去了，可是货迟迟不来。翟文海说，我们纳闷，后来打听消息才得知，因为全国都处于缺货状态，我们的货可能被半路“撬走”了，到不了济南来。
针对这种情况，就不得不派人去药厂蹲点催货。采购部门立即成立了出厂小组。“出厂小组就是和供应商谈好之后，就派人到厂里边，现场蹲点盯着药厂把我们的订单交货。货生产出来后，采购员再跟着物流车装车，以最快的速度把货发出去。”
“从5号到现在，派出的10多个人全都‘阳’了，人手紧缺，现在在外催货的总共有6个人，他们要不是轻症的，要不就是刚刚转阴的，都还在坚持呢。”翟文海说。
“不光我们‘阳’，厂里的工人也陆续新冠阳性，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工厂产能。”吕钇霖被派去淄博的一药企，他表示，在工厂里，工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药店一般和药企的合作方式是老百姓需要哪一种产品，或者说哪种产品在老百姓或是医院销售得比较好，就找到这款产品，然后找到生产企业，到企业去谈或约企业出来公司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形成了比较完善和稳定的供应商群体。”翟文海说。
济南有如此稳定的供应链条了，为何还会出现断货现象？吕钇霖和翟文海在一起总结，其实，供应链条的各个环节都没有做好准备。
“拿退烧药来说，它本来并不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所以大家的储备没有那么多。今天我看了统计表，这段时间的需求已经超过了一年的销量。”据了解，漱玉平民大药房在山东省有3000多家门店，济南有1000多家门店。“我们就算进1万盒布洛芬，分到这些门店里边一个门店也只能分个二三盒，可能被一个老百姓就全买走了。”翟文海说。
而从上游供应方来说，吕钇霖反馈，他从好几个药企了解到，退烧类的药品生产线产能都不太足，库存也不够；此外，生产药品需要原材料，而原材料也库存不足，部分药企反映原材料涨价。
“环环相扣，所以根本没办法满足下游如此大的需求，”吕钇霖说，“不敢提‘保供’，只能对外说尽力补货，尽最大力量满足市场需求。”
物流园内，等待出货的药箱堆满了工作台
“一天17个人同时向我请假”
“每天约两万箱药到物流园，我是没办法了”，李维说，“昨晚上身上开始发热，就预感‘中奖’了。”今天一早李维托来物流园的人带了一支体温计，烧到38.5度了。
山东飞跃达医药物流有限公司在济南历下区飞跃大道附近，每天有几千箱的药品从外地到达物流园，经过工人的分拣送往漱玉平民大药房省内各门店。这里也是济南最大的药品零售配送仓库。
然而采访中，多人告知记者，这里现在是整个药品供应环节卡壳最严重的地方。
“昨天烧得迷糊，在家歇了一天，今天就回来了，压力大啊！一些外地的门店，11月20多号的订单还没给人家送过去，能不急吗？”说到这里，李维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一个月了，就回家这一次，还是因为自己中招了。”
“物流车到达之后，我们把所有箱子拆开，把药分类入库上架。拿到各个门店下的订单后，大伙儿再推着车拿着筐去拣。因为每个店里要的药品种不一样，药名不一样，同一种药，这家可能要这个牌子的，那家可能就要另一个牌子。我们一家家配好之后，最后装上4米2长的小厢货，送往各门店。”园区工人张先生说，他们的工作很复杂，但现在只有几十个人负责分拣了，天天工作到晚上8点多。
李维介绍，物流园总共200人，从11月20日左右，他们就闭环管理。那个时候是济南社会面感染病例普遍性增加，害怕波及物流园区里边没法作业了，就自我封闭，鼓励大家住在园区里边，只有40个员工因为个人原因回家，留在园区的有160人左右。
封闭式管理一直在坚持到12月3日，疫情防控政策优化调整后，大家陆陆续续回家。也是此期间，物流园每天的中转量开始增加。先是连花清瘟、抗原，然后是退烧药。配送量是从前的2倍甚至到3倍了。这一点，送货司机徐成感同身受：“频率高了，以前能拉七八家门店的货，现在每天基本上只能拉两三家的货，因为每个门店要的太多了！”
“我们的中层以上干部好像就剩一个了，全‘倒’了。”与之增加的，还有“小阳人”员工的数量。李维回忆，从放开那天起，就陆陆续续有员工“阳”了。让他最慌的那天是12月12日，也就是上周一，那一天17个人同时给他请假。
“晚上很焦虑，一开始我们自己坚持，后来实在不行，向总部要人来帮扶。”
目前，山东飞跃达医药物流仓库基地内有120人左右，维持着漱玉平民大药房所有药店药物供给地中转。
“我们干了很多工作，
但是大家还一直说没货”
“退烧药有吗？”
“有没有酒精？”
“没有。”
“啥都没有你开什么药店，关门算了！”
20日上午，在历下区漱玉平民大药房东关店，店长高艳无奈地送走顾客。“有药我们还能不卖吗？”
东关店是漱玉平民大药房历下片区中心门店之一，门店平时有11个员工。但从12月5日以来，店员陆续发烧感染，最困难时期他们有9人发烧生病在家，12月15日门店只有2人。
不能让店关门吧，四类药供不应求，但不能让一些有基础病的老人来买药时跑空。从10日开始，高艳搬到了店里，丈夫不在家中，家中只有孩子和老人。
从11日开始，高艳也开始发高烧，浑身疼痛。与此同时，家中的老人和孩子也开始发烧。高艳想，反正回去大家都发烧，我也没办法照顾他们，索性还是待在店里。
东关店最困难的时期是11—15日，店员一个个“中招”请假，15日，高艳与同事高金英两人坚持了一整天，直至到晚上11点。第二天，在家仅休息了一天的同事小新，顶着身上的疼痛来替班。
11点，历下区区域经理郭秀娟在门口招呼高艳她们来卸货。大库飞跃达有很多生病的员工，送货司机不足，导致整个货品根本供应不上。现在总部就想了个办法，让各个区自己去飞跃达拉货。拉完货之后再放到区域的中心店，例如东关店。一个中心店下面有平均20家连锁店，这20家连锁门店的员工自己到中心门店领。
郭秀娟平时做的是各门店的后勤保障工作，现在成了送货员。这几天愈发觉得身上疼痛，嗓子也出现不舒服的症状，今早孩子告诉她，她的眼睛有红血丝。
“不敢测，可能是轻症状，好几天了。”郭秀娟说。
每天跟物流园的人接触，危险性很大。郭秀娟说其实她也挺严重的，就歇了有一天多，接着又回来了，回来之后就赶紧准备要弄货，然后让各门店来领。
“其实我们一直还干了很多工作，但是大家还一直说是没货。看到一些相关的这种信息真的是心里挺难过，说实话就好像自己干这个工作就没有价值。”郭秀娟主动提起了最近的一些负面信息，其中就有最近关注比较高的，货在店内顾客来买，店员说没货或者货还没数据的问题。
郭秀娟举例，拉到历下区一个中心店，再从中心店分到下面有5个区域中心店，这一个区域又包含20多家门店，这20多家门店再来区域中心店来领。
这个时候的话就面临一个问题，我们各个店的员工特别少，一是根本就没有时间来领，另外一个就是领走药之后，没有数据的药店员不能售卖。
按照药品管理规定，药品在摆上柜台前，需要去核对它的批号、效期、品名、规格、价格等，核对上传入库后，才有数据开票售卖。
现在货的话都是紧急先不入库，就被我们先拉回来，减少了很多环节，这里边就牵扯这个数据可能滞后的问题。
这一点，记者在漱玉平民大药房总部相关负责人那里得到相似的回答：因为疫情原因整个运力出现大幅度的下降，物流减员一半以上，所以我们现在采取的是配送商品到中心店，然后通过“店店调拨”到周围各个店。
城市的守望相助
“市民来了说买药，我们却没有，真的很内疚。”“希望大家能够增加理解，多给我们几日采购的时间。”“我们再快点，抓紧把药入库然后配送。”这座城市，每个参与药品保供人都在尽全力去满足顾客对药品的需求。
与此同时，市民之间的守望相助开始了。12月17日，济南市民崔先生在自家小区摆放了一个小货架，并将家中药品、口罩整齐码上“我在楼前面的小广场设置了药箱，有需要的可以来取，家里有多余的药也可以往里放。”视频发布后，居民群里一呼百应。半天时间，陆续就有市民送来酒精、抗原、口罩、药品等，也有市民闻讯前来取药救急，拆开包装仅取走需要的量，留下一句谢谢。
一时间，“互助药箱”多了起来，有的是社群，有的是实体药箱，有的是居委会、物业牵头在社区范围互助，有的则是挂在窗户上和店门前的一袋袋药品……“互帮互助、同心抗疫”的温暖氛围正在街道邻里间不断扩散，左邻右舍守望相助，聚成了一股冬日温暖。
“600万片布洛芬到济南了。”前一段时间的药厂蹲点催货终于有了结果。21日上午8时许，一辆载满布洛芬的货车缓缓驶入飞跃达药品物流仓库。
“既然这600万片布洛芬这么来之不易，大家又那么急需，我们就决定捐赠出去。”漱玉平民大药房常务副总裁李强说。
将600万片布洛芬片免费发放给市民的消息引发关注。山东大学社会学教授王忠武评价，这对于缓解整个城市的退烧药紧缺情况起到了一定作用，也为防治疫情做出了贡献。
在退烧药紧缺的寒冬里，这座城市里涌动着一股暖流。
（来源：壹现场）
